爆裂的车窗玻璃扎破了傅辉的眼睛,他身中三枪,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死去。
成州平腿上、肩上、腹部都中枪了。
他的手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力气,压根无法从车里出去。他躺在郭小猛的尸体上,安静地感受着鲜血从他体内流出。
车翻了,里面的一些杂物都滚落在了地上,成州平的手机掉到了副驾旁边的夹缝里。
他被黑暗与死亡包围,周遭的空气好像停止了流动,这一刻,好像是他生命里最宁静的时刻。
成州平捂着腹部的血。他的冲锋衣被打穿了,这件衣服防水性能出奇地好,血液无法停留在衣服面料上,于是都流在了他手上。
他的手上全是血。
成州平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,但是他想,现在可以休息了。
他没有辜负当年救他的警察,没有辜负他的爷爷,没有辜负李长青、老周、刘文昌他们。
他唯一辜负的,亏欠的,只有李犹松。
他的手没有任何力气,可他努力地去够他的手机。
车里很黑,他什么都看不到,那只手无力地寻找着。
也许是出于某种私心,他始终没有找到手机。因为只要找不到手机,他就有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,不去和她告别。
毕竟,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,还能说什么。
就在成州平终于决定放弃之际,座椅的夹缝里,发出一道冷白色的光,幽静的车厢里,那一道光,格外刺目。
成州平看到了他手机屏幕。
他的手机屏保是小松出国前发给他的日照金山。
来电的时候,手机屏幕会骤然亮起,犹如日光打上雪山的那个瞬间。
他的视线并无法完全看到那个来电号码,他只看到了开头几个数字和归属地,
这个号码的区号和属地,他全都不认识。
但成州平知道,是她。
在他的计划里,也许,这里就是他一生的终点。
他没有活着回去的打算。
他染毒上毒瘾,不能再缉毒了,他也没法再和小松在一起了。
他更不能成为傅辉那样的人,成为那些瘾君子。
把生命留在这时刻,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。
可是这一通电话,它如同命运的垂怜,如同神明的光辉,如同那一场日照金山,重新点亮他已经枯竭的生命。
在成州平的体内,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。
他知道他可以的,他的脾脏没有被打穿,只要他能从车里出去,得到救治,他就会没事。
等他好了,他就去接她回家。
他一定能给她一个家,一个完完整整的家。
她想做的事,他会无条件支持她,陪伴她。
只要她愿意。
绝境之中,成州平迸发空前的力量,靠着单边腿脚的力量爬到车的另一侧,推开已经变形的车门,从车身上翻下去。
他手紧紧握着枪,艰难地站起来,试图加入战斗中。
就在他走上公路的时刻,一辆无人注意过的白色奇瑞,从田间冲出来,向他撞来。
那辆白色奇瑞要撞死他,成州平被撞抛起来的那一瞬间,大脑是懵的。事实上,在那一刹那,他连痛都感受不到,大脑一片空白。
直到落下的时候,粉身碎骨的剧痛铺盖而来。
成州平倒在血泊里,他甚至来不及去反应这一切。
在他意识残存的瞬间,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。
「成州平,德钦在藏语里的意思是极乐太平,我们去了德钦,以后都会很好的。」
「成州平,你知道,为什么我们会看到日照金山么?」
「因为它知道,我和成州平,都是执着的人,它要是不来,我和成州平谁都不会走。」
成州平,如果听到有人喊你名字,千万别回应。
而那天她呼唤他名字的时候,他不小心回应了她。
他的人生因此圆满。
那辆白色奇瑞后退几米,打算向成州平二次碾压而过的时候,高远飞一枪打爆了她的车胎。
他们有充足的支援,傅辉一死,只剩蛇鼠之辈。
死的死,降的降。
警察从白色奇瑞上押下来一个女人,铐着手铐带到高远飞面前,那张脸,给了高远飞巨大的冲击。
“段萍?”
这个饱经风霜的女人,尖锐地大喊:“刘锋是叛徒,他害死了闫哥!他死不足惜!菩萨也救不活他!”
高远飞怜悯地看了她一眼。
他已经没必要和她说什么了,便让人把这个疯女人和其它人一起带上警车。
成州平被送到靖西市内的医院。
急救手术,要家属签字。高远飞焦头烂额,他打通老周电话。
老周老来坚强,对着电话说:“他爷爷前几天刚没,剩下的亲戚都不认他。他没家人,警队就是他的家